暖香

三石头

［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作者：木儿    转贴自：本站原创    点击数：3171    更新时间：2009-3-23    文章录入：三石头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］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  
多年前在一个武侠论坛上玩杀人游戏。我在一个血阳如沐的夜晚被暗杀，按照规则，要写一篇诈尸帖。   
杀我的人叫做曹沫，为了复仇，我必须在这个帖子里给他一种匪夷所思的死法。   
今天翻阅旧文，看到这篇，突然想起当年网络上认识的那些意气相投的人。但现在，他们和我一样，都已隐没在了这江湖之中。   
不知他们，还会不会和我一样，依然热爱这瞬息万变的江湖。或者跟我一样，偶尔地，还会想起这些素昧平生的人。   
   
            
   
1   
我的名字是木儿。   
我知道曹沫他不会忘记。   
   
2   
其实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，他也是一样。   
我们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，他佩一把绝世好剑行走江湖，而我一直都不曾离开过三合镇。   
我在三合镇经营一家酒铺，过最平实的生活。每天清晨，我都会亲手挂上酒幡，看它在空中微微飘扬。风中还有宿露清凉的味道，天边还有绯紫未散的朝霞。每一天的开始都令人喜悦。   
即使，这样的开始只是为了渐渐结束。   
   
3   
我在等一个男人。   
我已经记不得他走了多久，我只知道他每年都会回来。有些事算得清楚固然是好，可记得细致未必是件幸事。就像他曾经对我说过，该忘记的就忘记吧，每一次结束就都是开始。   
每次走的时候，他都会站在酒幡下握住我的手。他说，木儿。他只是叫我的名字，然后不再说话，毅然转身离开。   
   
于是我安心等在酒铺里。等或者不等都是我自己的想法，也许有一天，我会厌倦了这样的等待。但我还有酒，我看到很多人来来往往地经过，他们来买我的酒，他们说江湖缥缈。   
江湖那么大，我却又身在何处？如果此江湖即彼江湖，为何他始终来去匆匆？   
   
4   
五月樱红的时候，我酿成了“暖香”。   
那年他没有回来。   
   
其实很多事都在预料之中，聚散如风，从指尖划过，不留痕迹。每个人，不过都是同样固执地坚持。   
比如他的江湖，我的酒，甚至是，曹沫的剑。   
   
5   
我看到曹沫的时候，他的剑就放在手边。他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，束着一头黑发，鬓角斜飞。   
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心酸。他的身后，不知道又有多少个女子，独自等在异地，绝顶美丽地望穿秋水。   
这些行走江湖的男人，给了多少承诺就留下多少失落。他们只是一次次地离开，一次次地拒绝，反复无常，冷若冰霜。任凭那些女子黯然憔悴，谢了红颜，白发混青丝。   
这才使我陡生恨意。   
   
6   
我在曹沫的对面坐了下来。   
他的剑很沉，剑身明滑如镜，泛着隐隐的血红色，有冰冷的青锋。我曾听说，一个人的剑锋寒意有多盛，他的杀气就有多浓。   
可是这一次，我知道他根本来不及出手。   
每个人都可以拒绝递到手边的酒，但没有人可以拒绝幽然而至的酒香。尤其是，在这样一个小镇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铺里。   
我走到内堂，缓缓揭开了“暖香”的酒封。暖香是一种酒，一种毒酒，一种醇香如鸩的毒酒。   
   
剑客用剑杀人，我用酒香杀人，方法不同而已。   
   
7   
曹沫轻轻地问我，这种酒叫什么名字？   
我说，暖香。像每个男人离开时候的气息。   
曹沫再问，你叫什么名字？   
我用食指蘸酒，在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，被我念念不忘的人叫了无数遍的名字。我知道曹沫也会永远记得。   
曹沫的嘴角渗出一缕樱红色的鲜血，脸上甚至带着微笑，他问，为什么……   
他的话没有说完，他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。   
   
我走过去，把手盖在他的额头上，他的眼睛在我的手心里混沌地眨了眨，然后慢慢地闭上了。他的剑就在身边，锋上寒芒骤灭。   
我抬起头来，低低地叹了口气。我只是不想那些和我一样的女子再等下去。   
   
8   
那个深夜，我收起酒幡，悄悄离开了三合镇。   
明天开始，镇上所有的人都会以为我死了，或者以为曹沫是我的仇人，可只有我知道都不是。   
我只是厌倦了。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，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，我再也不用为了一个人牵肠挂肚。不用等待也不用盼望，没有喜悦也没有痛苦了。   
他说得不错，该忘记的就忘记，每一次结束就都是开始。   
   
9   
我失去了暖香，因为酿制它要的是伤心欲绝。   而我的伤心欲绝，仅此一次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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